江山建县1400余年来,县名由须江而江山,由江山而礼贤,复由礼贤而江山。其间县治到底居于何地,前人之述夥矣,但总没有一个权威性结论。其实《天启江山县志》讲得很清楚,他在《沿革》里说,“唐武德四年,以信安为衢州,始析州之南境置须江县,以县南有江郎山,北有须女泉故名。八年废,县属衢。垂拱二年,复置须江县,属衢……后唐长兴二年,钱氏有吴越,改江山。宋咸淳间改礼贤,(夹注小字注为‘县治太平寺,今礼贤镇也,城隍庙尚存’)。元至元十三年复称江山,迁旧治。”不过历代县志和许多典籍又衍生出多种说法,致使江山故治有了几种表述。最具代表性的有下列三说:一为,自建县以来,县治一直在现址,即西山以东,须江以西之地(下文表述为城关);二为,自建县以来,县治一直在城关,礼贤作为县治,只是自宋咸淳三年(1267)到元至元十三年(1276)前后十年间,江山改名礼贤县时,县治在礼贤;三为,建县之始,县治即在礼贤,到元朝至元十三年(1276),县名从礼贤改回江山时,县治迁至城关。
而值得注意的是,江山改名礼贤县的起始年份,各志说法不一。《天启志》至《康熙续志》为“宋咸淳间”;《乾隆志》《同治志》《民国志稿》引用《方舆纪要》为“宋咸淳末”;两届《江山市志》作“宋咸淳三年”。
按“咸淳间”到“元至元十三年”至多12年;按“咸淳末”到“元至元十三年”,前后不过3年;按“咸淳三年”到“元至元十三年”,前后不过10年。对于一个有着1400余年历史的县,为避元乱,县署迁移他处几年,不足为怪,甚至可以忽略不计。何况抗战时期,江山旧县政府也迁往乡下数月,旧浙江省政府也迁往永康、丽水、景宁等地前后8年。
如此说来,县治所在仅两种可能:一为 “忽略短暂的避难县治礼贤,县治自建县开始至今都在城关”,二为“自建县到元至元十三年(1276)在礼贤,元至元十三年后在城关。”
这两种观点,前人引经据典,论述颇多,读来颇觉纷繁。而笔者在学习前人有关县治考论后,结合自身琢磨,认为第一种说法比较靠谱,即忽略短暂的避难县治礼贤,江山县治自建县开始到今天都在城关。要证明这个观点,只要证明宋咸淳年间以前,也即唐宋两朝旧治也在城关即可。
为简明起见,今笔者另辟蹊径,不引古代典籍,不看历代沿革,只采用比较直观的形式,在一个侧面阐明这种观点,那就是举出宋咸淳年间以前的古代名人在今城关活动的例子,来证明县治自唐至宋末一直在城关。
唐朝徐珏,城关雅儒坊人。唐大中十三年(859),邑人徐涣被推举为“明经”。上京觐见,带领儿子“神童”徐珏在思政殿见了唐宣宗。对于皇帝提问,徐珏对答如流毫无怯场,皇帝喜而赐以衣绢。第二年,徐珏童子科及第,父亲徐涣也正式取得功名。于是有司号徐珏所居曰“稚儒坊”。徐珏长大后,改名“雅儒坊”。据传宋嘉定进士徐复殷,咸淳太学生徐应镳都是其后裔。坊在古代有划分城市居民居住区域的功能,类似今天的居民小组或网格。雅儒坊是江山古老的地名,可惜现今被废除,遗址即在城关东北角、中山路与鹿溪路交叉处绿地广场。设若唐时治在礼贤,这坊不会在城关。
北宋韩驹(1080—1135),江西诗派诗人,诗论家,字子苍,学者称为陵阳先生,诗为苏辙所赏。政和初,赐进士出身。曾有诗《舟过航埠山》,有句云“县郭连青野,人家蔽绿萝”。航埠山在今城东须江边上,山下有航埠山路。县郭的东南方向连着航埠山,这县郭不就是今之城关吗?如果北宋江山治在礼贤,礼贤的城郭如何连得到航埠山呢?
南宋黄汝嘉。嘉定元年(1208)任江山县令,在其任上,曾主持修葺孔庙,公余好诗文。有诗《登骑石山》两首,其中有“江城楼阁辟嵯峨,如此随风燕雀何……徐殷旧宅僧为主,褚氏闲亭鹤占坡……”句。这里的骑石山即余一龙改名的步鳌山,俗称鸡公山。鸡公山边上即“江城”。这“江城”就是黄汝嘉作县令的县治。又“徐殷旧宅”,说的是海会寺。梁天监十八年,徐殷舍宅为寺。这海会寺,当时在城关大街上。“褚氏闲亭”,笔者失考,但总不外是城里的大户人家。另一首“一亭平倚此山巅,展尽郊原极目天……”这“郊原”不就是鸡公山的郊原吗?如果县治在礼贤,他的“江城”“郊原”不会连着鸡公山。
南宋朱熹(1130—1200),字元晦,今江西婺源人。南宋理学家、哲学家、思想家、政治家,是中国儒学集大成者。淳熙二年(1175)有建安熊可量任江山县尉。县尉是维护县域秩序和安全的佐贰官,可是他却对孔庙和县学怀着深深的敬意。一到江山,便去视察孔庙和县学,见先师庙屋坏漏,礼殿更加不堪,学校已多年废坠弗修,于是马上告诉当时的县令汤悦。得到县令的支持,给钱5万,而又自筹得50万,于是孔庙与县学在熊可量的主持下焕然一新。适朱熹过江山,得知县尉熊可量修葺县学之事,欣然为之作记,于是就有了使县学增光、邑志增辉的朱熹《江山儒学记》。这个儒学,就是在县治之东的儒学,而礼贤,从未有过县学的记载,更没有过县学在县治之东的记载。
南宋周必大(1126—1204)。南宋益国公周必大,今江西吉安人,政治家、文学家。乾道八年(1172),周必大曾经从衢州经江山入闽,他在《游记》中写道:“壬寅发衢州,癸卯过江山县,晚抵礼贤镇,宿太平寺”。现代语即是“壬寅这一天从衢州出发,第二天癸卯日经过江山县,晚上到达礼贤镇,住宿在太平寺。”这里的“壬寅”“癸卯”,不是记年的干支,而是记日子的干支。古人记年、记月、记日、记时,都用干支搭配记录,所谓的“八字”,就是年月日时的八个干支字眼。这里说的“江山县”,明显指江山县的城关,因为后面还提到礼贤镇和太平寺。可见当时的县治不在礼贤镇。
南宋吕祖谦。吕祖谦(1137-1181),字伯恭,婺州人。南宋理学家、文学家。隆兴元年进士,累迁直秘阁学士,配享孔庙。淳熙二年(1175),吕祖谦曾从金华出发经江山入闽,其在《入闽录》中写道:“二十五日早,发衢州,出通道门……七里,后溪浮桥。一里,后溪市。二里,入江山县界。……五里,平坦市。十五里,宿白肚。二十六日,五里,江山县。五里,烟萝洞,一里,东折入仙霞路……”很明显,自衢入江山界后,过平坦,十五里后到白肚(今白渡坂)住宿。然后第二天走五里即到江山县,这里的江山县即指江山城关,因为他把江山县界和江山县分得很清楚,并且,江山县后是“烟萝洞”,烟萝洞是老虎山一景。可见,此时的江山县治即在白渡坂后五里,烟萝洞(老虎山)前五里的城关。
南宋郑极。庆元五年(1199),郑极任江山县丞。莅任月余,值括寇进犯县城,县令出逃,县丞郑极奋而抵抗,壮烈牺牲;二子协战亦遇害;妻子痛夫死子陨,亦赴水死,当局合葬他们于城北青霄桥。游学在外的长子郑魏珽回江守墓,落籍江山,遂成江山“通禄门郑氏”始祖。郑氏祠堂在通禄门外,《民国志稿》记为始祖来自南宋,时有丁口8900人。这“青霄桥”,是鹿溪圳上的一座古桥,遗址就在今北关路的溪面上。郑极保卫的县城如果是礼贤,其墓不会在城关郊区。
南宋何程。淳熙年间(1174—1189),何程任江山县令,任职未满月,即卒于任上。后代落籍江山,是江山“江阳何氏”的始祖。后裔居慈桥亭最乐坊。何氏祠堂在南门外,《民国志稿》记为始祖来自南宋,时有丁口3000人。这“慈桥亭”,后来叫“慈桥顶”,遗址在解放路与城中路的交叉路口。何程做的江山县令,如果治在礼贤,其家不会在城关。
南宋徐仕安。乾道年间(1165—1173),徐仕安任江山县丞,有政声,邑人怀其德。致仕后卜居南门,是江山“南徐”的始祖,祠堂在下平棋的“南祠埂”。《民国志稿》记为始祖来自南宋,时有丁口2200人。徐仕安是明末进士徐日葵的先祖。徐日葵是城关南门人,南门有地名“进士厅”。徐仕安做的县尉,如果治在礼贤,其家不会在城关。
南宋蒋羽。原籍吴中。宋高宗时,蒋羽闻江山理学家徐存讲学南塘,声名卓著,就访酬和。后见江山山水清邃,遂卜居文明坊。后裔即落籍江山,是为江山“鹿溪蒋氏”始迁祖,祠堂在东门外,《民国志稿》记为始祖来自南宋,时有丁口400人。蒋氏后裔蒋伯英,宋淳熙十四年进士;蒋伯澄,宋绍熙四年进士。“文明坊”仍存地名,地址在中山路与县河西路的交叉路口。蒋羽爱的江山山水如果在礼贤,其家不会在城关。
南宋王得陆,徐德泗。俱河北大名府莘县(现属山东)人,都从驾南渡。王得陆任江山教谕,徐德泗原官制置使。徐无后,嫁妹与王得陆,收外甥王沂,改徐姓为子,第九代出广东左布政使徐霈。王得陆为“西塘王氏”始祖,祠在蓝田坊。《民国志稿》记载始祖来自南宋,时有丁口3400人。徐德泗为“江山仕徐”始祖,祠在下市底大北门外(现鹿溪路)。《民国志稿》记始祖来自南宋,时有丁口2600人。王得陆做的教谕,如果治在礼贤,其家不会在城关。
南宋王计。景定年间(1260—1264),王计因王事道经江山,爱其风醇俗美,遂家景明巷,是今江山“锦川王氏”的始祖。景明巷即今西塘巷,祠也在西塘巷。《民国志稿》记为始祖来自南宋,时有丁口1600人。王计爱的江山,如当时县治在礼贤,其家不会在城关。
宋朝叶端。宋时江山县令,卒于官,葬县署后大樟树下,即今市府大楼后、四层楼前空地上,后裔居大桥乡进塘。有宋至民国,都有子孙祭扫。有祠堂“叶端公祠”,亦在进塘。《民国志稿》记为时有丁口300人。2007年,市博物馆曾组织发掘叶端墓,挖得乾隆时期叶端后裔修墓的墓碑。叶端做的县令,如果县治在礼贤,其墓不会在现县署的后面。
礼贤曾作过江山的县治,最大的可见实物,是有个城隍庙和作为县署的太平寺。我想,这既可以理解又不可理解。可以理解的是,礼贤作为宋咸淳后、元至元十三年前的临时县治,选定一个庙作为县署,选定另一个庙作为城隍庙,然后阴阳两署具备,就差可办公行令了,至于孔庙县学和其他建置只好暂缓了。再说当时的城隍庙到底呈何规模,不得而知,但就县署放在一个寺庙里,城隍庙不会有现在见到的规模。现在见到的城隍庙,是一百年前宣统年间里人重建的,自然比当年的规模大。
不可理解的是,如果礼贤作为建县开始到元初的县治,其间历时650多年,这县署再怎么简陋,也不会还放在一个寺庙里;建置再怎么不健全,孔庙和县学是绝对不可能不建的。否则,宋以前的那些进士举人是哪里来的?如果有孔庙县学和其他一应建置,为什么没有留下一点遗迹能解释的,就是礼贤最多只能是宋末元初的避难县治,存在时间多则十多年,少则两三年。再说,太平寺始建于宋乾德元年(963),也不可能是唐建县以来至元初的县治。
以上观点,一家之言,聊备一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