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道雅韵

公元十一世纪，仙霞古道上有两个世家，浦城章家、江山毛家。苏轼与章家、毛家都有交情，与章家的章楶、毛家的毛滂有传为佳话的词缘。

元丰四年（1081），苏轼贬谪到黄州已是第二年，他从开始寄居僧舍，仰仗知府接济，到开垦十亩薄地精耕细作，收获粮食、蔬菜；盖起简陋房舍供自己和家人居住，看书写字和待客的房子名号“雪堂”。闲时也常外出访友，向老农讨教稼穑聊聊家常。时而接待慕名而来的文友访客，时而收阅和回复书信。与李常、王巩和章惇多有书信来往。

一日，接章楶信函。章楶字质夫，福建浦城人。其族侄章衡、堂弟章惇与苏轼为同科进士，有诸多交往。章楶父亲三兄弟，父亲章访老大，叔父章得象老二，章惇父亲章俞老三，都曾为官，章得象是宋仁宗时的宰相。1065年，章楶高中进士，为官勤谨。与苏轼交好。信函里除问候等语外，有一首新填的咏杨花词《水龙吟》：

燕忙莺懒芳残，正堤上、柳花飘坠。轻飞乱舞，点画青林，全无才思。闲趁游丝，静临深院，日长门闭。傍珠帘散漫，垂垂欲下，依前被、风扶起。

兰帐玉人睡觉，怪春衣、雪沾琼缀。绣床旋满，香球无数，才圆却碎。时见蜂儿，仰粘轻粉，鱼吞池水。望章台路杳，金鞍游荡，有盈盈泪。

遂有苏轼和词《水龙吟·次韵章质夫杨花词》：

似花还似非花，也无人惜从教坠。抛家傍路，思量却是，无情有思。萦损柔肠，困酣娇眼，欲开还闭。梦随风万里，寻郎去处，又还被、莺呼起。

不恨此花飞尽，恨西园、落红难缀。晓来雨过，遗踪何在？一池萍碎。春色三分，二分尘土，一分流水。细看来，不是杨花，点点是离人泪。

苏轼回函：“本不敢继作，又思公正在柳花飞时出巡按，闭门愁断，故写其意，次韵一首寄去，亦告不示人。”此时，还因乌台诗案心有余悸，特意叮嘱章楶不要示人。

苏轼与章楶《水龙吟》唱和，还是流传开来，脍炙人口。

元祐四年（1089）七月，苏轼到达杭州，任杭州太守兼浙西军区钤辖。元祐五年（1090）秋，苏轼在一次宴会上，听歌女唱《惜分飞·富阳僧舍作别语赠妓琼芳》：

泪湿阑干花着露，愁到眉峰碧聚。此恨平分取，更无言语空相觑。

断雨残云无意绪，寂寞朝朝暮暮。今夜山深处，断魂分付潮回去。

一曲歌罢，苏轼询问歌女：此词何人所作？歌女回道：此乃杭州法曹毛滂所作。

毛滂，字泽民，浙江江山人。生于“天下文宗儒师”世家。父维瞻、伯维藩、叔维甫皆为进士。他自宋元丰三年（1080）随父赴筠州（今江西高安），结识苏辙。七年出任郢州（今湖北钟祥）县尉。宋哲宗元佑间为杭州法曹。

苏轼出守杭州时，毛滂为法曹。苏轼不知毛滂会作词，像对待一般部下一样对待他。毛滂与歌女琼芳很要好，当他任期已满将要离开杭州时，把新填的《惜分飞》给了她。随后，在苏轼接待客人的宴会上，琼芳唱了这首词。苏轼询问后才知道为原法曹毛滂所作，连连感叹道：“郡僚中有词人而不知，实在是我的过错。”于是写了一封信，派人将毛滂请回，款留数日，谈诗论词，甚为欢洽。并向朝廷举荐，称赞毛滂：“文词雅健，有超世之韵。”

走在仙霞古道，峡谷之中，风拂松涛，我似闻仙音缭绕。时而听闻《水龙吟》唱和吟诵声；时而听闻《惜分飞》吟唱声。我如痴如醉，心驰神往。古道悠悠，雅韵飘缈。我似闻章楶、毛滂邀东坡到浦城、江山走走，到章家、毛家吟诗填词，浮一大白。古道长长，泉水叮咚。我掬一捧水喝，甘甜清洌；洗一把脸，神清气爽。我邀天下朋友，来仙霞古道一游，此地有古道热肠，更有古道雅韵，我不禁在谷口大声呼唤：朋友们，仙霞古道，值得一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