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雾自山坳升起,在此间驻留。寥寥几座泥木结构的瓦房,依山势错落地散布着。天光自一方小小的天井投射而下,光影交汇处,仿佛萦绕着四世同堂的温馨。
这里是琚源。陡坡绝壁上,粗壮有力的野杨桃自由攀爬;茂林修竹间,小小的金线吊葫芦含风露笑;深坳涧泉旁,幽兰淡淡的清香似有若无。
这里是琚源。夏日的蝉鸣此起彼伏,比当年修路的劳动号子,叫得要更热烈一些。泉水在石壁上流淌,一路收留山的旷达和野性。暮色里的蜻蜓,把自己悬停成一个音符,在晚风里轻吟低唱。
这里是琚源,张村乡东南方的一个深山小村。一条狭窄的盘山公路穿村而过,像一条藤蔓上结出的一颗野果子,无人问津地保持着最原生态的样子。村里的路多是山路,用大块的青石垒成一级一级的石阶。因久无人迹,石阶上已爬满青苔,石缝间野蛮生长着丛生的杂草和灌木,几乎掩盖了它们原来的模样。
在琚源,竹林是最常见的,它们像翠色的光斑,在一众墨绿里显得清新脱俗。它们有着最灵敏的听觉,总是最先听到风的簌簌声。在村口,在屋后,在向阳的坡前,在失语的方言里,在游子的记忆中,它们孤单而热烈地走过冬夏,走过崎岖的光阴。
村口的两株野茶树老干虬枝,它们仿佛站在族谱的最高位,俯瞰着山下广袤的茶园。碧绿的老茶叶一开口,就淌出一个醇香的季节。被云雾濡湿的枝干,让马致远的枯藤老树无比具象。没有人能说出它们的年龄,只知道每年端午前后,它们会冒出一茬茬嫩绿的新茶,在云雾中凝碧吐翠,然后在粗粝的铁锅里,在沸腾的山泉里,在搪瓷的大碗里,在人们的唇齿间,弥漫生香。
它们没有主人,或者说,它们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