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徐从四季如春的昆明回到江山,一出火车站就大呼“热得受不了”。江南正值梅雨季节,湿答答,黏糊糊,但好在,有杨梅!
你看车站里,那些步履匆匆的旅客,手提一篮篮杨梅,满怀喜悦地出发。杨梅个个饱满新鲜,颜色黑红,几张墨绿的叶子随意地插在上面,一股淡淡的甜香弥漫在空气中。杨梅外形和舌尖上的味蕾相同,看到杨梅、说起杨梅,舌下自然分泌津液,那是挡也挡不住的,“望梅止渴”亦如此。
夏至过后,杨梅就熟透了。周六上午,难得的好天气,大家迫不及待地来到杨梅林,享受采摘和饱尝的乐趣。杨梅不易保存,从树上到舌尖的距离不能超过一天,第二天就会爬出白色的虫子来,第三天就有酒味了。浙江多杨梅,生长在浙江的人,都是在树下直接吃杨梅的,很幸福。
农村人家的房前屋后、城市的小区内,随处可见杨梅树。杨梅和“扬眉”谐音,人们喜欢这喜庆洋洋的树,一年四季常青,墨绿的小叶子,亭亭如盖的树冠,也是挺美的。但真正好吃的杨梅在山上,在杨梅林里。这天,小徐来到长台镇长安村的一个农场里,一百多亩的杨梅林,依傍着碗窑水库,充沛的水汽,充足的阳光,肥沃的土壤,独特的地理环境加上精心养护,“东魁”杨梅又迎来了丰收年。
“哇噻,好多杨梅呀。”一走进农场,就看到殷红的果子如繁星般缀在枝头,大家顿时欢呼雀跃起来,树并不高,伸手就够着了果子,选择黑红的,饱满的,摘下一颗,吹一吹就往嘴里送。紫红的汁水、晶莹的肉柱、酸甜的滋味,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,连眉毛都不自觉地上扬。
大的杨梅有乒乓球那么大,摸上去还有一点黏。我们就这样将一颗又一颗的果子从树梢粘到指尖,滑到舌尖时,舌尖上就美美的,滑到篮子里,篮子里就满满的。你瞧那个美女,干脆坐在山坡小路上,背后的杨梅树正好张袂成阴,眼前的杨梅就在脚跟。双手扯着杨梅,不停地吃,任脸上汗珠滚动,刘海一缕一缕地黏在额头上,也腾不出手来擦拭,嘴里含糊其词地告诉小伙伴们:“现在千万别拍我,等我吃够了,收拾一下再拍照哈。”你看孩子们,此时在杨梅林里释放天性,叽叽喳喳,嬉嬉闹闹,不亦乐乎。他们来到树下,仰头发现头顶成了红果子的世界,惊呼不已,年轻的妈妈们在后面紧跟着,一边不停提醒孩子们注意安全,一边不停地抓拍各种美好瞬间。老人们穿着鲜艳的外衣,不急不慢,先在杨梅树下摆着pose,拍照拍够了才开始采摘。工人们全副武装,带上竹叉,动作娴熟,猴子般爬上树摘下果子,他们把一篮又一篮黑红的杨梅挑到分拣处,再由另一批工人包装好,这些包装好的杨梅,等下就整装待发地准备奔赴山外的远方了。
因为杨梅汁水多,很多人吃杨梅时,不小心把杨梅汁滴落在前襟,淡淡的紫红晕染开来。农场阿姨笑着说:“证明你吃过杨梅了。等杨梅下山,这衣服上的汁水就消失了。”听着农场阿姨的话,大伙半信半疑,哈哈大笑。
有了杨梅的加持,梅雨天气的困扰可以被忽略不计了。回家后,忙着给亲戚朋友送去,临走还要特意嘱咐一句“自己摘的”。其实大家都知道,自己摘的哪有农场工人摘的那么好吃呢,只不过是礼轻情义重罢了。
晚上吃饭,才发现牙齿酸了,连豆腐都吃不动了,这就是吃杨梅最深刻的记忆吧。酸的杨梅煮汤能解暑,还可以泡在高粱白酒里,成为杨梅酒,我舅舅就爱喝这酒,说是口感好;有的人把杨梅晒干了,做成蜜饯;有的人煮了冻在冰箱里备用,杨梅核还能吃进肚子,据说敲开了大核,里面的仁也好吃,我没吃过。总之,物尽其用了,没有一颗杨梅舍得浪费。
“折来鹤顶红犹湿,剜破龙睛血未干。若使太真知此味,荔枝焉得到长安。”这是明代诗人徐阶赞美杨梅的诗,宋代文豪苏东坡也曾得出“闽广荔枝,西凉葡萄,未及吴越杨梅”的论断,可见江南杨梅的魅力之大。
作为典型的江南水果之一,浙江杨梅已经有7000年的历史了,有很多知名的品牌,如慈溪杨梅、余姚杨梅、仙居杨梅、温州丁岙杨梅、瑞安东魁杨梅、兰溪荸荠杨梅等。余秋雨写家乡余姚杨梅:“鲜红的果实碰也不会去碰,只挑那些红得发黑但又依然硬扎的果实,往嘴里一放,清甜微酸、挺韧可嚼,扪嘴啜足一口浓味,便把梅核用力吐出,手上的一颗随即又按唇而入。”只有真正生长在杨梅之乡的人才能有此体会。
汪曾祺对昆明的感情非常深厚,对“火炭梅”也是赞不绝口,小徐说,如果他吃过浙江的杨梅,不知道会如何评价呢。